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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一逊:我成为中国狮子联会北京代表处主任用了14年,但任期却只有一年

在深圳国际公益学院的一次课后,同学张滋悦问我:“什么时候有空,可以采访一下中国狮子联会北京代表处这一届的主任?”

我知道,对中国公益行业而言,狮子会是一个特殊的存在。它实行会员制,每人每年会费是1500元。服务项目也由会员自己设计和发起,服务范围涉及助残、扶贫、赈灾、助学、敬老、公共卫生、文化传播等各个领域。

滋悦就是一名狮子会会员,每次与她交流,总会感受到她澎湃的公益热情和激情。我不仅好奇:是怎样的一个组织,能让会员们这么心无旁骛,除了资金投入,还几乎要搭上全部的业余时间?这个机构的负责人,又是怎样的一种个性,能够如此凝聚人心?

7月23日上午,在北京崔各庄的一栋别墅里,我见到了吴一逊先生。七月初,他刚上任中国狮子联会北京代表处主任,正在殚精竭虑地思考和完善他的施政方案。

在今年的4月就职演说中,他说:“为了这一刻,在十四年前我已经做好了准备,十四年的狮路历程,让我心中更加明确了这一目标和方向,那就是‘我们服务’。作为一名志愿者,我从未怀疑、从未气馁、从未放弃。”现场一片掌声。

而现在,他就坐在我的对面,气质儒雅,娓娓道来,而又踌躇满志,意气风发。

善达网执行总编 马广志
吴一逊
中国狮子联会北京代表处主

“当时加入狮子会,是偶然的”

马广志:看简历,您早在2005年就加入了狮子会,能否谈谈当时的情况?

吴一逊:当时加入狮子会的人,基本上都是偶然的。我知道狮子会,是因为我的好友作为中国残联的领导,一直致力于推动狮子会进入中国的相关工作。深圳狮子会是2002年成立的,是国际狮子会在中国落地的探索试点。

等深圳和广东狮子会经过三年的创建与探索,国务院对狮子会在中国的发展给出了具体意见,那就是在民政部注册登记,由中国残联作为业务主管单位成立中国狮子联会, 2005年6月中国狮子联会正式成立,同年9月北京狮子会成立,我就加入了。

马广志:其实您当时对狮子会并不了解,只是出于对朋友的信任?

吴一逊:是的。我并不了解狮子会的管理运作模式具体是怎样的,只知道这是一个“很洋气”的公益组织,口号很简单,就“我们服务”四个字,愿景、使命很清晰也都是头一回听说。我是做企业的,之前也做过一些捐资助学的公益活动,所以有一种找到“组织”的感觉。

马广志:很顺利?

吴一逊:也不是。比如狮子会成立后应该做什么,就很难统一意见。干太大的事儿吧,感觉应该是政府应该做的,我们也推不动;干太小的事吧,每个人又都不甘心,因为当时加入北京狮子会的40多人,大都是事业有成的企业家。也有人建议就做助残,但马上就有人反对说,那狮子会不就成了另一个残联了吗。开展任何公益活动都是要解决社会问题的,但社会问题那么多,到底满足哪部分人的需求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看法,大家连续讨论了两周后,才决定做“盲文词典”这件事。

当时,我国的盲文事业取得了长足的发展,但盲人急需的盲用词典等工具书领域却一直存在着空白。我们就联合中国盲文出版社等机构出版了国内第一部完整意义上的盲文版汉语词典,原本拿在手上小小的一本词典出成盲文就要有杂志那么大,叠加起来有一米多高。发布会上,主持人白岩松老师激动地拿起词典向全场人“推销”,大家纷纷为盲童的教育事业慷慨解囊。盲文小词典也随着狮友们的脚步送到了全国各地的盲校和孩子们手中。我们都特别有成就感,很自豪。

马广志:我看报道说,当年有一个名为“启明行动”的爱心和光明之旅,这批盲文词典还被送到了西藏。

吴一逊:是的,但是当我们兴高采烈地把词典送到藏区时,发现藏区孩子根本就不学汉语。而且,虽然我们添补了国内一项空白,但词典真正到手上却不好用,每个学校只能放一两套,孩子们是拿不回家的,使用率很低。这让我意识到,好像这个项目只是满足了我们的想法而已。

马广志:并非是真正的从客户的需求出发的。

吴一逊:那会儿有个流行的说法,感动不了中国,就感动自己吧。我虽然意识到了,但也不知道问题的根源在哪儿,就是觉得还不是能引起内心共鸣的服务,应该就是没有服务到受助者需求的那个点上。尽管如此,我们做的还是很开心。

吴一逊在狮路戈途与盲人与导盲犬

“从游离状态到讲师团团队”

马广志:您最初是在香山队,后来怎么又转到了蓝天队?

吴一逊:随着会员的增加,后来北京狮子会就分化成了三个服务队:中心队、香山队和希望队,我成为了香山队的创队会员。2012年,一位狮姐要去创队,为了支持她也作为辅导狮友,我就离开了香山队,新创服务队命名为蓝天队。

马广志:对于您加入狮子会,而且还投了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家人和朋友们怎么看?

吴一逊:从2005年入会到2010年,我其实是一个“有一搭无一搭”的狮友,大部分时间和精力还是在事业和家庭上,完全一种游离的状态。

我真正地被“激活”是在2010年后,当时中国狮子联会首次成立了讲师团,要给全国的骨干狮友进行培训。在参加了那次培训后,我才真正意识到,狮子会这个组织能延续百年,它始终遵循不涉政教纷争、遵守各国和地区的法律法规的原则,还有就是普世的价值观“服务”。简单但极具穿透力,我一下子好像找到感觉了。

马广志:从一种游离状态到踏下心来,很多狮友可能都会经历这样一种过程。

吴一逊:是的。就是狮子会的精神还没有进入到狮友的内心,但等狮子会的讲师团成立后,情况就大为改观了。当年中国狮子联会北京代表处从600多人冲到了1250人。我作为讲师团团长,非常有成就感,也找到了方向。

但也是在这一年,我的家庭却破裂了。家人不理解,因为我一到周末就要出去做培训、参加活动。当时我的第二个孩子才三四岁,正是需要陪伴和照顾的年龄。在狮子会,我进入了角色;但在家庭,我却成了失败者。当然,家庭破裂的原因也不止于此。

马广志:得不偿失?

吴一逊:是啊,我感觉很痛苦,这不是我想要的。第二年我就休息了,没有再参与狮子会的工作。后来区会领导狮友再次邀请我,我也觉得有必要把自己的经历分享给他们,吸取我的教训。狮子会确实是实现公益梦想的一个平台,但前提是要把家庭放到首位,一切是为了回归家庭,让家庭更幸福。此后,我开始理性看待狮子会的工作,而且做得游刃有余,我也真正地进入一个狮子会会员的角色。

马广志:从进入狮子会的懵懂状态到能够平衡与事业、家庭之间关系,这个过程有六七年的时间。

吴一逊:大部分狮友或多或少会经历这样一个过程吧。但现在加入狮子会的狮友应该不会存在这个问题了,讲师团能够及时进行培训,他们能更快地掌握并践行狮子会的理念。

“这跟商业的成功是不一样的”

马广志:刚才您提到,包括您在内的狮子会的会员大部分都是事业有成的企业家。您如何理解他们这种对公益的追求?

吴一逊:改革开放40年中,很多企业家在完成了财富积累后,都在思考,如何尽已所能为社会创造更大的社会价值,获得另一种愉悦感,就成为一种新的追求和探索。而狮子会恰恰就提供了这样一种平台,让每个人的悲悯之心有地方安放,而且当真正去参与非常有意义的公益的时候,会让人感到由衷的高兴,这跟企业的成功带给人的感受是不一样的。商业上的成功更多可能是数字的累加,而公益却让人感受到了尊重。跟企业家的身份相比,一旦有了一颗公益心能更让人感受到生命的意义和价值。

比如,“知乐行动”是我们发起的一个针对贫困听障儿童进行康复训练的公益活动,每个孩子每年康复费用需要1.5万,我们香山服务队只有30余人,本来计划第一年做8个孩子,结果却只资助了4个。真正面对现实需求解决问题的时候,我们发现靠自己的力量是微不足道的。后来,这个项目得到了西门子公司以及强生公司的支持,每年就能资助到六七十个孩子了。

很自豪的是,我离开香山队时,已经有180多个听障儿童步入了正常孩子的学校。他们的人生因此得到了改变。我深深体会到了自己的价值,也体会了狮子会的“正己助人,服务社会”的慈善宗旨,也深深理解了中国狮子联会名誉会长邓朴方说的那句话:生命的意义在于奉献。狮子会代表的是一种社会发展进步的趋势,代表一个国家的公民对公共事务和国家发展的参与。也就是说我们不仅仅是狮子会会员,而是参与国家发展的公民。这个我是在商业中体会不到的。

马广志:在狮子会的付出给了您在商业上不一样的感受。您是否会也会把商业上的一些经验和优势带到狮子会的工作中?

吴一逊:企业家有两种身份,一种是商业企业家,赚钱为主;一种是社会企业家,意味着我们用企业家的精神身份和财富从事一些跟盈利没有关系的事情。深入参与到狮子会服务的会员可以说就是社会企业家,他们真正地把目光投向这个国家和社会的发展。其实,如果纯粹是一种利益思维的话,也很难把企业做大,一定要或多或少地履行社会责任。当然,最基本的是产品和服务必须对社会负责。

这个社会里,最有效率、最有创新性、最能适应环境的组织是商业组织,他们在发展过程中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困难,都要想办法去解决。这种商业的思维对公益的专业发展是很重要的。所以,我们或多或少会把自己在企业养成的一些习惯带到狮子会的工作中。

其实,在狮子会的工作对我的影响更多。我学会了妥协和包容,在家庭和单位里能够更好地倾听他们的声音,变得更为平和。蛋糕不能一个人切,大家一起分享,才会走得更远。

“把区会做小,把服务队做强”

马广志:被推选为中国狮子联会北京代表处的主任,是一种荣誉,同时也是一种责任。如何更好地履行这种责任?

吴一逊:我的任期只有一年,从今年的7月1日到明年的6月30日。我曾写过一句话:不能不把主席当回事,这是责任和义务,但不能把自己太当回事,狮子会这个舞台是全体狮友的。中国狮子联会北京代表处主任只是一个更高阶位的狮友,是一种荣誉,更是一种使命、一种担当。

在一年的时间内,能否把组织推进到一个更高的台阶,我是有压力的。上任前,我了解到很多狮友的心声,他们希望能把区会做小,把服务队做强。没有服务队的区会是虚的。所以如何回归服务队,弱化区会,肯定是我今年的政策导向。

其实,从上一届主任开始,北京区会就开始着手让服务队回归社区了。首先是进驻北京残联的社区机构——温馨家园,如果每一支服务队都能长期进驻其中,解决社区困难群众的需求,等于是在政府怀抱里做事,政府肯定放心,也会给予我们更多的政策支持。比如,现在朝阳服务队在农科院社区已经六七年了,形成了良好的口碑,社区的退休的老科学家们已经离不开狮子会了。其他像来广营社区、南磨房社区、南苑社区和云岗社区等,狮子会的服务都深受各级政府的欢迎。很多社区评价狮子会说:“你们跟其他组织真不太一样,不但能发现问题,还能马上解决问题,而且行动特别快。”

马广志:上任后,我注意到您说过这样一句话,“要成为北京的狮子会领袖,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在于价值何在。”为什么不简单,或者说有哪些挑战?

吴一逊:挑战挺多的。主要是进入社区困难重重。首先,温馨家园的建设是政府在投资支持,很多社区误解我们是去“分羹”的;第二,温馨家园的工作时间从周一到周五,而狮子会会员大都是利用周末时间来做公益。社区认为我们添加了麻烦,也会拒绝我们。所以,很多社区没有几次沟通,是进不去的。我们会将近期的社区调研报告提交给北京市残联,请北京残联从组织层面来帮助我们进入社区。

另外一个矛盾就是,如果所有的社区都开放让我们进入,我们能力却又不够。因为北京区会没有那么多服务队能够覆盖所有温馨家园。从一个设想到能真正落地,有很长的路要走,很多工作要做。

还有就是资金的问题,狮子会采取的是会员制,费用是基本固定的,而大家又想做那么多事,资金怎么分配、各个服务队之间怎么平衡,都是很现实的挑战。

马广志:工作千头万绪,而且时间紧、任务重。您怎么解决?

吴一逊:我一直跟自己说,要做减法。就做一件事,关键是方向要对。即使今年完不成,明年的主任还会延续这个方向做。如果方向错了,等于浪费了大家这一年的公益热情和资源。这件事落在哪里,我现在还在思考,要谨慎。比如,狮子会现在还没有建立一个信息化管理系统,但费用高达四五十万元,这个就需要通盘地系统性考虑,因为任何一届都拿不出这么多钱来。但这是一个方向,是一定要做的。

吴一逊在大兴为帮助农村精残人认领果树

“改变意味着生机和动力”

马广志:您在就职演说中提到,改变成就未来。如何改变?

吴一逊:任何一个组织在发展了一段时间后,或多或少会导致由于熟悉和成熟所导致的惰性和僵化。这时肯定需要做出一些改变,改变意味着“生机”和“动力”。比如会议变多、行政化色彩较重,这就会让狮友反感,也是被诟病比较多的。

我要做的,其实还是让狮子会回到“支持”这一本源上来,真正做支持型的、服务型的和解决问题型的团队,而非指令性的。狮子会是一个支持型组织,而非管理型组织。全球狮子会会员有150万人,分布在不同国家,不同肤色、不同语言,怎么管?只有信赖狮友的智慧,发挥他们的能动性,让他们自主决定服务的方向,才会有一个越来越有活力的狮子会。

马广志:在您今年的施政设想中,您提到要实现60%的服务队全面进入社区,塑造狮子会与社区的新型社会关系。如何理解这种“新型社会关系”?

吴一逊:目前狮子会服务队所做的扶贫、助残、青少年教育、环保等领域,没有一个政府是不做的,而且做得很到位,但它是普惠性的。狮子会作为一个公益组织,具有灵活性、创新性的优势,更了解社区居民的实际情况等特点,能够承担和填补因政府能力不足而存在的“治理真空”和“公益真空”,从而缓解社会不同群体对政府不同要求的压力。

同时,狮子会作为社区居民和和政府之间的一个中间环节,也有助于培育公民的公益意识和社区参与意识,通过塑造居民社区归属感和共同体意识,加强社区参与、培育互助和自治精神的过程,可以增强社区成员凝聚力、确立新型的人际关系。政府的普惠性和公益组织的补充性相结合,这等于是一种新的社会结构重建。

马广志:这里面最重要的可能还是要与主管部门和社区街道搞好关系。

吴一逊:政府是公益组织非常重要的利益相关方。必须要靠组织的力量,包括进行党建,否则是行不通的。要得到政府的支持,首先是要做好服务,树立良好的口碑。只有真正能做事,把事做好,真正为政府解忧,才能吸引更多的社会资源。其次,在做好服务的同时,做好宣传工作,通过宣传,为服务群体和服务项目争取更多的社会资源,让更多爱心人士可以加入进来,一起为社区服务群体出谋划策、出钱出力。第三,与联会步调一致,全国一盘棋并争取相关资源。我相信,只要真的是为弱势群体服务,就能争取到政府的支持。

马广志:您对自己一年后的期待是什么?

吴一逊:我承诺要让60%的服务队都进入社区,这是我今年提出来的唯一任务,让狮友们在社区施展手脚做服务,真正解决社区居民的实际困难。如果今年我们能服务到20万人,让他们因为狮子会的服务而有所改变,是我最大的期待。而且,一旦实现了这个目标,也就意味着狮子会的服务能力上了一个新的高度,这是最令狮友们开心和愉悦的。

编辑:刘星宇socialworkweekly.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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