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CIAL WORK WEEKLY
你不是唯一 跌撞中成长!

我没做过一天社工,却总被赞扬很社工

一个人要怎样才算有所作为?梁致远,土生土长的90后广州人,文化遗产保护工作者,新河浦口述史小组成员,镜头背后的闲杂人,一枚过期的媒体工作者,一个调皮捣蛋地游走于体制边缘以社会问题为己任的不称职社工……但在作者看来,自己没什么料,过去十年了自己好像一事无成。真的是这样吗?没有陷入某个领域,没有固化某种思维,而去探索更丰富的可能,这些多元的人生经验和智慧,难道不是另一种有为吗?

嘉俊(那个曾经以倡导骑单车、绿色出行而闻名全国公益圈的年轻人)8月写了《#请回答2030#前传》回顾自己的公益行动,也邀请大家回答过去十年自己做了什么。

我没有嘉俊那么强的能力,标题也琢磨了很久,总觉得自己这十年好像一事无成,又好像折腾过许多好玩的项目,只是大多或为他人作嫁衣,或无疾而终。

屈指一算,从2009年加入广州青年志愿者协会启智服务总队至今,我在广州公益圈走过了11个年头。我从一个初中生成长为一个政府单位的工作人员(不在编,大概算不上是党和人民的好干部,哈哈哈)。

有位曾任民政部门主要领导的朋友(其实在我心目中他是我的好师长)经常说,我才算是一个真正的社工——我不好回应,甚至有点尴尬。事实上我虽在2014年就考了社工证,但却没有当过一天社工机构里的社工,更加不曾从事过个案、小组或是社区社会工作。

如果让我总结过去十年自己的变化,我会用深圳市恒晖儿童公益基金会陈行甲老师教过我的一段话:“人生有三次成长,第一次是认识到世界不以自己为中心,第二次是发现有些事自己是无能为力的,第三次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大概意思,年代久远记不清晰了)

嘉俊是幸运的,至少别人想起嘉俊,仍会想起他是那个“送单车给市长的年轻人”,而我,真的连自己都不知道怎么介绍自己。在佛山电视台南海分台海阔山高节目10月2日的直播预告里,我惟有这样写到:

“土生土长的90后广州人,文化遗产保护工作者,新河浦口述史小组成员,镜头背后的闲杂人等。12岁起参与广州文化保育行动,17岁时成为南方公益盛典‘公益人物’——‘广州少年’、年度致敬大奖领奖代表,一枚过期的媒体工作者&一个调皮捣蛋地游走于体制边缘以解决社会问题为己任的不称职社工。”

对啦,看完全文还是找不到一个“代表作”对吧,26岁的人了,还要把17岁的故事拿出来炒。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想,反正我自己一看就会感觉,这个人没什么料,这十年一事无成。

闲话少提,书归正传。我也学着嘉俊写着自己的回忆录,个人的即是政治的,希望大家可以从我的生命故事里,读出广州这座城市的故事。

我是嘉俊的反面,生于没什么文化的市井底层家庭,读全区最差的初中,在校园欺凌和教育资源分配不均的影响中度过了童年和青少年,肚子里没有太多的墨水和理论基础。

我的社会关怀和问题意识之始,大抵要感谢广州媒体行业的发达和开明。2004-2008年,广州电视台一档关注民生问题和广州城市建设发展的节目“新闻日日睇”成为每个广州家庭送饭必备的“佳肴”。那时我大概10-15岁,正是人生三观建立的重要时期(这档节目的躯壳还在,我2016年也进去工作过,只是,物是人非)。


这档节目令我印象最深刻的是,用直升机关注同德围居民出行难、基础设施配套差的问题,在当时可谓轰动全城。还报道过已故的李瑞然老人如何为广州城每个拆迁的事物留影的事迹,不仅言传身教到我要热爱广州的本土文化,还影响到我一生的摄影观。我初三那年用30万像素的索爱手机扫街的一幅照片,还获得了该节目组“2008冬至拍广州”活动的入围奖。

与此同时,广州新闻电台有一档“962新闻风云榜”的直播节目,听众可以打电话过去点评每天的国家大事,向城市建设、施政方针提建议。我十一二岁开始就是点评新闻的常客,节目组的编辑(现任频道总监),可以说在电波中看着我长大。

影响我的,当然还有TVB同时期播出的《烈火雄心》《陀枪师姐》等系列电视剧了,我从小到大的作文都写——我的理想是要当警察,警恶惩奸,服务社会……

真正开始参与社会活动,与三个bbs论坛有关。中学时常常骗大人要去网吧打游戏(我说学习没人信),其实就是参与这三个论坛的活动。

第一个论坛是上述“新闻日日睇”栏目在天涯论坛开设的页面,他们偶尔会组织一些拍摄广州旧城的活动。就在“与钩机赛跑”系列活动中,我认识了恩宁路旧城关注小组以及后来的广州街坊情论坛(我还做过版主,哈哈)的一群朋友。还记得在扫街过程中,我们发现了西关一栋旧建筑的旋转楼梯和天面损毁严重,我马上在《信息时报》中发了稿(我经常都会把上学放学和扫街时看见的社会不公现象,用一个经常带着我外出采访的记者名义,发到该报上,请有关部门回应),后来这栋建筑便被封起来了。

(图:我高中时发过的稿)

第二个论坛是天河职中黄健文和广雅中学干蒸发起的广州本土网,我常常参与他们搞的各种活动,有广州老字号调研、为百花冢清理杂草搞卫生(还在此过程认识了已故独立公益人饶卓)、老字号论坛等等,他们也常带着我去做关怀露宿者的活动。

(图:广州本土网潮寻广州老字号活动·同记鸡粥)

第三个论坛,是2009年3月28日加入的广州青年志愿者协会启智服务总队。我通过论坛认识了很多五湖四海的朋友,也开启了我进入志愿服务的大门。

中学期间我服务过老人院的老人、救助站的街友、癌症儿童、特困家庭、孤寡老人、残障人士、流浪动物、露宿街友、同德围社区居民、外来务工子弟学校、不懂广州话的志愿者伙伴,还参与过亚运城市志愿者服务,在广州东做了八年的春运服务,至今每年年三十仍会坚持陪露宿街友过年……

在参与志愿服务的过程中,我开始看到不同的边缘群体的生活,这为我以后真正进入公益圈做了铺垫。

(图:参与广州亚运志愿服务)

2010年-2013年,我通过恩宁路旧城关注小组认识嘉俊,看着他建立拜客广州和送单车的故事,同期认识了许多通过微博发声参与社会事务的公益人。比如送鸭梨促进广州光亮工程预算公开并减少用款的拇指妹、拍砖教育部门的雷闯(他是人渣但是不能否认他做过的事)、独立参选人大代表的中大学生杨仲林、“举牌哥”陈逸华、“鲨鱼妹”等。

在他们的影响下,我参与了2010年的粤语保卫运动、随手拍解救乞讨儿童行动、《广州市非机动车和摩托车管理条例(草案)》立法听证会,在微博发起了“随手拍广州公车私用”行动(后来因为“你懂的”力量介入,作为中学生的我没有应对经验,最终不了了之),组织反对亲水平台建设行动。

当时我仍是个见到政府就骂的愤青(讽刺的是十年后我成为了自己骂的人呵呵),关注垃圾焚烧和处理议题的巴索风云就跟我说过一段话:“你在微博骂政府有什么用?能促进粤语的保育和传承吗?我们应该从身边小事做起,为这个社会做点力所能及的事。”

这成为了我至今的人生观,我从此明白了嘉俊所说的“生态修复”是什么,开始有了模糊的理想主义。我作为广州市民,就有义务为广州做事,无论从事什么职业都要带着从身边小事做起的心,去为这座城市的建设出一份力,这就是我当时理解的公民参与和主人翁意识。

(图:2010年7月11日,与嘉俊在人民公园一起参与保卫粤语快闪活动)

2012年,我误打误撞,代表“广州少年”这个群体领受南方公益盛典的公益人物奖和年度致敬大奖。其实至今我都觉得自己不足以代表广州的少年,但这次活动遇到的老师却改变了我的一生,他是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华夏之声(现中央广播电视总台大湾区之声)、香港之声广州节目制作室的梁卫浩主任。

(图:颁奖活动现场)

在梁主任的照顾之下,2013年-2016年,我于17-22岁间,跟随着师父,主要负责每天的“公益华夏”节目的采访、制作工作。可以说是我人生中最意气风发的时候。

经常出没于各种公益活动场合,毫不夸张地说,全广州没有哪个有点故事的NGO及负责人不认识我。当然了,我也是业内出名的有求必应,大伙缺个啥资源,懂行的都会来问我。

(图:我到南海采访给露宿者提供待用快餐的商户)

与此同时,我还折腾着两件事。第一件事是学习理论知识,因为自己读的书少,所以每晚都会去中大、华师、华工、广大等高校旁听与公益和社工有关的课程,甚至到过珠海去北师珠社工班和公益慈善班蹭课。有时还会参与这些高校附近一些青年空间的分享活动,如中大106空间、807公民图书馆、华师叁楼青年空间、佛大青年空间等。

其中对我影响最深的是中大公益慈善与公民社会课程,周如南和朱健刚两位老师教会了我很多公益思维,存于我的血液之中,他们的官民共治思想,也指导着我现在的工作日常,让我坚持做个无可救药的乐观主义者;裴谕新老师会把很多香港一线社工请过来与大家分享香港的福利制度;张和清老师的基进社会工作理念和绿耕的实践经验(他们不久前还上了央视);

还有韩益民老师的叁楼青年空间,我能在这里听到各种各样民间公益故事,认识各种草根公益人(当然,叁楼最后的命运,同样是遭到了“你懂的”力量干预,伤心事就不说了)。我还拼命参加公益圈举办的各种培训,如立人大学、青年河长、新南夜校等。

(图:蹭课课表)

第二件事,为了赚饭钱,我成为全国最大的性少数和艾滋病服务NGO智行广州&智同中国的公关委员,除了负责公众活动策划媒体接待、自媒体运营外,我还参与了爱滋徒步、联合国妇女署等项目的运作。

在爱滋徒步活动负责接待媒体)

2017年我成为了双失青年,bitch的教育制度让考上东莞城市学院社工专业的我无法入学。由于没有学历,我无望留在自己心爱的媒体行业,做了一段时间的外卖员和保安。不想做社工,不想被困在某个服务领域里。

后来,在参与新河浦口述史项目过程中,成为了一个省级单位人员的私人助手,运作关于文化遗产、民间艺术的融媒体矩阵和商城,但是一个人始终不是三头六臂,何况我对这种用公益外衣包裹的商业行为实在难以接受,大半年后离他而去。

2017年8月,我重遇到我生命中最重要最亲密的一位伙伴,在他的协调下进入了一家以活化(包括评级和未评级的)老建筑为使命的公司,负责自媒体运营和公益活动策划工作。我也尝试引入青年空间的概念,为各种公益机构的活动提供场地,还参与了团市委的闲置场地计划。

更联动了一些做文化保育的民间团体(其实就是以前街坊情的伙伴),尝试开发民宿+导赏定制产品。也想做社区营造的工作,还拍了口述史视频。但我觉得自己的基因,始终跟商业性质的工作,有点八字不合,总是因为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的平衡问题与老板吵起来。算了。

2018年7月,我再次在那位伙伴的帮助下来到了现在的单位,主要负责非遗项目和传承人的管理工作,也就是写各种非遗有关的申报材料、行政公文、整理史料文书,广府庙会、非遗公众体验活动、非遗进校园等项目的策划执行,当然还有上级单位和各路领导交代的各种临时任务。

我在本职工作之外,积极联系特殊学校和NGO,让自闭症青少年走进我们的“文化与自然遗产日”的非遗体验课堂,探索多元就业的可能性,并提高他们的社会可见度。前两天跟反压迫社工的小编约饭,ta说我这个做法就很社工。同时,业余时间我也在参与单位孵化的非职业剧团的运营工作,以粤语话剧的形式向市民介绍广州的民间文学、非遗故事。

(图:自闭症学生参与书画装裱修复体验活动)

今年,我开始认识到大湾区自古血脉相亲、文脉相连、前店后厂,于是走出广州,参与佛山电视台南海分台“海阔山高”节目(微信号:海阔山高书虎)的策划和制作,从南海出发,看整个岭南的文史、人文社科、文化遗产。我现在的观点是,如果因为体制原因、地位原因,我的某些想法不被单位采纳,那不要紧,我可以把这些创意点子卖给其它区、其它城市,作为易吸引领导体质(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有办法把想法和劳动力送到愿意支持我实现创新和改革的领导面前。

就算是面对着那位无条件支持我成长的伙伴我也是这样说的,我现在想做的事情,是岭南文化的科普和传承,我又不在编,政绩对我来说没什么实际意义。我只希望能够保住这份填不饱肚子的薪水,不要赶走我就行。

上述大概就是我过往十年的故事,我好像折腾过很多事,又好像什么都没做成。啊,对了,疫情期间,我还参与过,一群网友共同发起的,对湖北非武汉地区的医疗机构的筹款和物资支援采购行动。

最后附上我给一位00后公费师范大学生设计的两张行程表,我经常对ta说,在我身边会很累,我不会告诉你应该做什么,我只会带你去看,不同城市的产业和体制如何涵养这座城市不同社会地位的人,ta们的性格和基因是怎么来的?又是分别如何为这个社会做不同的事情,如何看待政治与体制,各自有哪些刻板印象和思维局限?

你自己从中思考,可以从广东复制些什么经验到湖南的大学里,可以为你身边的群体做些什么,毕业后到农村又可以带些什么给下一代的学生,可以如何从源头解决社会问题。我都没有答案。

但要切记,绝对不要陷入某个领域,某种固化思维方式,某些刻板印象。你看看,东莞的朋友对佛山的刻板印象是怎样的,而你到达佛山后,又是有什么样的体验和感受。未来你在农村的八年可能会为糜烂的教育体制、各种怪相感到苦恼,我的这些朋友也许能给你些启发。

反正,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现在要努力赚够饭钱,已经不再有能力去跟时代和体制抗衡了,我只能把我学到的思维方式都告诉给你,希望你也可以成为,维护社会公义的其中一员,并把从我身上学到的理念,在身边的同学和学生中开枝散叶,我心足矣。   

很多人也问过我,为什么不做成商业化的研学项目,为了一个大学生做动用我的各种牛逼的朋友资源到底值不值。我拒绝商业化,我不希望这成为了精英阶层的专利。只要有人愿意跟我学,我就愿意把这一份对待社会的热忱传授给ta,人人都平等,只要对你有裨益那就是值得的。

编辑:吴啊日查socialworkweekly.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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